
《巴打救心行動》(The crazy heart)是buddy類型片,這類電影以二人追尋目標或共同解決問題開始,主題通常是在並肩合作的過程中彼此了解、體諒,到最後互相得到啟發。經典例子有《手足情未了》(Rain man)。導演馬克侯特蒙(Marc Rothemund)前作《尋找快樂的盲點》(My blind date with life)令人驚喜,本片亦由真人真事改編,感覺比前作技巧更熟練,塲面拿捏得更準確。
15歲的David,患先天性心臟病,身體隨時缺氧、嘔吐,要隨身攜帶氧氣筒,行不得樓梯,否則心臟受不了隨時暈倒,出入需要乘坐救傷車「專駕」。身體的傷痛令David性情變得變事畏縮。相反,終日遊手好閒的二世祖Lenny,30多歲還憑着父蔭吃喝玩樂,夜夜笙歌,物質生活令他做事三分鐘熱度,自由散漫,沒有目標。一個不知生活為何物,另一個則不知生存有何意義 ,卻因Lenny父親的關係而一同經歷一段「救心」之旅。
David的十多年人生幾乎全在醫院病床渡過,伴隨他的生活是五顏六色的藥丸和一班院友。他出生的唯一目標彷佛只是生存,因此,他在16歲生日前的願望清單只是正常青年人的渴求:新波鞋、型仔皮褸、飲啤酒、錄音室錄歌,還有的是談戀愛和接吻。相反,Lenny就是過着David所渴望的生活,清單中的各選項他都不只一次體驗過。然而,豐富的物質生活沒令Lenny感到人生有何意義,比對David的刻板治療過程,Lenny聲色犬馬的生活,說穿了,也只是例行公事,彼此的生活其實一樣乏善可陳。David比Lenny還好,努力生存之餘,至少仍對物質生活有憧憬,可是Lenny沒有目標的人生,空有生存又有何意義?
直至David的一句話令他無言:希望死了有人會為他落淚。他像意識到,假如某天他死去而沒有人為他流眼淚,即他在世與任何人和物沒有關連,他的存在與否,其實與世界沒關係的。當他眼見David每天竭力活過來,帶着口罩呼吸,身上佈滿大小手術後的疤痕,他決定助David達成願望,其實這當下的決定,實質是改變自己的虛無人生。
這令筆者想起存在主義的命題:存在先於本質(existence precedes essence),即人絕對不是受到某些既定本質所支配的「存在」,而是應由人親手去開創人生的「存在」。只有死物才是本質先於存在的。David與Lenny並不是沙特所說的拆信刀,以特定的方式製造出來的物品,只有一種用途,而是可改變自己命運的。儘管David出生患有心臟病,但這不是他的本質,故他生存的唯一選擇是醫治。然而,他長大了有自己的選擇,就是努力體驗生活,卻給他帶來生命危險。沙特說過:「人是被判處自由的」,關鍵是在人生的旅程無數的選擇中,自由地在生存與生活之間作出抉擇。
誠如Lenny的醫生父親所言,心臟只是一團肉,醫好了心臟病,戰勝了病魔,沒有心靈上的改變,這人也只是生存下來。沒有完整而充實地體味過生活,生命的意義也無從實現。因此,David天真地追求物慾享受,談戀愛,送花給心儀對象,坐長轎車拍拖,也是他的一個選擇。同理,末段Lenny重返校園也是一個選擇,只有選擇,命運才能夠改變。當然,選擇背後二人必須承擔責任便。電影帶出的信息是:透過生活中的細節和生命的互動,凸顯出生存之上有着崇高的意義。David與Lenny這對「巴打」示範了當中並非矛盾對立,而是互相補足,畢竟人生充滿不同的選項,豁出去勇敢面對便能找到一片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