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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佬阿媽》的正常與瘋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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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走佬阿媽》(Where'd You Go Bernadette)是導演李察連利加 (Richard Linklater) 繼《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Boyhood),另一部講述自我成長、回憶和時間的電影。前作透過小孩12年的成長去嘗試回答「我從何處來」(Who am I)這個問題,而這部電影則乾脆問:會往何處走?

姬蒂白蘭芝(Cate Blanchett)飾演的主角Bernadette曾是建築界的風雲人物,因為幾近完成的作品被富商收購,不得已下退隱江湖,離開洛杉磯,遠走西雅圖,選擇當個家庭主婦,照顧患病的女兒。常人面對困境,只可選擇離去,轉換人生的另一種方式,可是,天才卻不能,只可由環境來遷就他,而不是他改變自己的心境。

說實在,天才的想法本就瘋狂,「沒有瘋狂性格的人,絕沒有龐大的天才」。

只是社會把一套專業的權力枷鎖強加於他們身上而已。尤其是當你看見那班專業心理醫生,甚至主角的IT專業丈夫,煞有介事去分析Bernadette的「病情」時,那位專家女士甚至提議丈夫和女兒繼續往南極旅行,而她則陪伴Bernadette到療養院休息,看罷不禁暗笑(罵)一聲,這不正是福柯(Michel Foucault)在《瘋癲與文明》提到的觀點嗎?福柯批評圖克(Samuel Tuke)治療病人的「茶會」表面氣氛和諧、快樂,實質只是「瘋人不得不在理智凝視的雙眼中把自己對象化為完美的陌生人,也就是說,成為一個抑制自身陌生因素不使其表現出來的人。理性之城只在他們滿足了此項要求並且自願接受無名無姓的前提下歡迎他們。」(《瘋癫與文明》)

儘管導演無意將精神病治所看成為傅柯口中的人們受到「控告、審理、定罪的審判場所」,但這段戲,導演李察連利加用了平行剪接,諷刺的效果已呼之欲出,也令人看得痛快淋漓。其實治療的方法再簡單不過,就是Bernadette老友的一句話:回歸創作就是最好的治療方法。天才的瘋狂,其實是體現人類的生命力和創作原動力。瘋狂可以是毀滅性,也可以是創造性。

近年,各國心理學家共同研究,結果顯示「天才」有以下七種特質: 新想法多、 信任他人、睡得晚、 懶惰、患心理疾病的風險高、 愛擔憂、孤獨。(見〈聰明人的七種表現〉)當然,普通人也有以上種種行為,起因很多。然而,天才出現這些特質的原因卻只有一個,就是天賦過人。因此之故,龍游淺水,必遭蝦戲。天才困在一個小社區,令她感到與周圍的人與事格格不入。於是,一個天才的古怪行為表徵出現了。她晚晚失眠,胡亂把所有藥丸放在玻璃瓶裏,卻又會在商店突横卧沙發呼呼大睡;她孤獨,面對社區一班虛偽扮嘢的中產師奶仔,極不耐煩;她又會為出發到南極而擔憂至坐立不安。最妙的是,她會對着電話自言自語(導演的巧妙設計,避免了膠劇式的自囈,亦能帶出人物性格特徵,更留有衝突的後着),卻竟成了她在壓抑的生活中感到輕鬆自在的一刻!

因此,我們不能以正常的方式對待天才,一個所謂「正常」的社會所訂下的種種規範更不可能解釋他們的「不正常」行為。既然主角Bernadette有這種特質,逃離「正常」的社區,走佬到南極,繼而走到人跡罕至的研究基地,看着遍地冰雪,刺激靈感,回歸創作,也變得再正常不過了。

導演李察連利加出身於獨立電影制作的國度,夢想當小說家(見其自傳紀錄片《導盡我夢想︰李察連利加》),因此說故事的功力深厚,擅長透過饒有深意的對白帶來人物的互動,令角色間微妙的感情變化和人際衝突活現眼前。其前作《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用了12年時間,半紀錄片方式追踪戲中人物的心路歷程,效果出奇地好,這次則以一個天才設計師的改變,以另一方式去表達他對「成長」的看法。

所謂「正常」的社會,其實是我們只懂遵守一直傳下來的規條,而不懂思考這些限制是如何生成的。久而久之,我們就變得麻木而世世代代遵從下去了。「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Bernadette最後幸有女兒和丈夫的了解,打破枷鎖,做回正常的自己,重過自己定義的正常生活。 網上有句話很能反映當刻表面正常卻實質不正常的社會:「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瘋了,其實就是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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