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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普照》:陰影裡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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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陽光普照》是恐怖片。主角一家四口,只有許光漢飾演的長子,以自我消失,爭取到僅有的自由。而其他人,無一不是服從於陳以文飾演的父親的掌控之中。然而,有一種以愛之名,卻行制宰他人之實的親情,《陽光普照》的最後一鏡,便揭示了這份親情的可怖。

大概是幾時察覺到呢?鍾孟宏拍家庭劇情片,不會溫馨得那麼去吧?有留心他一直以來作品的人,不難感受到他刻劃人物功力精純,擺盪於黑色幽默與角色世事無常的自況之間,總有份血肉模糊的殘酷,像口腔裡冒出的血腥味。如此親近,如此不經意卻實在。

第一鏡沒有陽光,有暴雨,有突如其來的砍人事件。在法庭審訊期間,我們才開始進入主角一家的世界。兩個兒子,按照片名,似乎必須死上一個,才可以表達「A Sun/Son」互為表裡的關係。

我沒辦法不為電影引用袁哲生的小說情節,擊節讚賞。畢竟,袁哲生走了好多年,留下的作品不多,他的消逝總令人扼腕嘆息,卻又忽爾幻想,要是他活到了現在——要是他已經完成了捉迷藏遊戲,那麼他著實不必要留在人間。

長子沒來由地自殺,對父母親而言,死亡是道鴻溝,無論有再多的話語,唯有必然的沉默。長子孝順、勤學,對心儀的女生吐露心事(也就是袁哲生的小說情節);可以了解的是,要是陽光代表生存,他更渴望安眠於陰暗之中。

「我想,人天生就愛躲藏,渴望消失,這是一點都不奇怪的事;何況,在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我們不就是躲得好好的,好到連我們自己都想不起來曾經藏身何處?也許,我們真的曾經在一根煙囪裡,或是一塊瓦片底下躲了很久,於是,躲藏起來就成了我們最想做的事。」——《寂寞的遊戲》

長子的死,若沒有讀過袁哲生作品的人,會認為他似乎走得不明不白,似是而非。事實上,透過長子僅有的場口的台詞,連結到幼子從未親口而具體道出的渴望,兩兄弟其實都追求著陰暗角落。分別在於,長子明說,而暗中死去;幼子藏於心,最後才顯露絲毫。袁哲生改編司馬光破缸救友的故事,正好是從司馬光的「光」著筆。光之中,有暖黑,萬物源於此,也終於此,然後無始無終。所以,司馬光會在破缸中見到另一個自己,也和應著袁哲生「玩捉迷藏」的母題——我們與不同的自己捉迷藏,最後消失,最好消失。

陽光太大了,兩兄弟不是吸血鬼,只是他們都希望有一處隱匿的所在。兒子的太陽是父親,陳以文演出精彩,但角色本身,就是一句話了得:「那是保護孩子的父親,也是敵視孩子的父親」。太耀眼的光芒也好,和煦的暖光也罷,陽光所在,陰影不存,孩子有時最好如此理解親人之愛,愛與暴力並存,賜予和剝削並存。父親確實不知道怎樣跟孩子相處,因為錯失了長子,他作出自以為是犧牲、成全,卻是在幼子不知情下,把他推到父親所預設好的,對兒子將來的想像當中。

偏偏那不是善惡輕易分說得了,父親的行為,正是相當複雜,同時相當可怕。幼子走上長子的人生,要是將來有一天,他知道菜頭被殺的真相,只怕是,除了反抗,便是絕對的屈從吧。知道真相的母親哭著,打鬧著,無法言語那父親所作的,如此親密真誠又如此必然地恐怖的行為當中。

這個家庭再無自由,唯一自由的人,有時在夢中陪伴父親,走一段路。

原文刊於作者Facebook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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