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影《十年》是一部奇特的電影,銀幕上沒有熟悉的面孔,電影沒有豐富的情節,更沒有足夠的拍攝開支預算,有的只是一班新晉導演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和否想香港,預視未來的能力。
《十年》包括五個短篇故事,皆描述未來十年香港的情況,亦構成本片的主題。
站在電影藝術的角度,也許《十年》並非專業上乘之作品。可是,從社會角度觀之,電影卻是近年最能香港人處於徬徨絕望無奈之下的一種虛空無助感覺。這種表面看似超現實的手法,卻最能帶出現實的荒謬。說《十年》重要,是她帶出了極重要的社會意義:當社會各階層都對政權噤若寒蟬際,仍然有志士仁人甘冒人身安全(「李波事件」是寫照),不怕打遏,敢於說出自己的看法,喚醒了香港社會再次討論我城的未來,這份勇氣和堅持,的確是「雨傘運動」後的重要一頁。更使人驚喜但不驚訝的是,有些價值,香港人並沒有忘記,年輕導演敢於拍攝,發行商敢於放映,香港人毫不考慮入場支持,那場場「滿座」的記錄正好告訴政權,有些東西,香港人不會忘記,會繼續追尋下去。
此外,《十年》的最大意義還在於她說出香港的現在與未來是:沒有最壞,只有更壞。電影因着現況,把香港現實的劇本完成其下半部:《浮瓜》篇是順籐摸瓜,衝着廿三條立法一說到底的;《冬蟬》篇則是諷刺「港豬」對身事物繼續犬儒;《自焚者》篇是港獨抗共的故事延續;《方言》篇是普通話霸權改變思想的極致;《本地蛋》篇是政治審查的魔爪伸進日常百姓生活的寫照。
看看現實,再看看電影,正是如此。近幾年,京官和港共都二十三條立法的死硬堅持,所說的話已到了不按常理出牌的地步;既然「愛字派」、網上「五毛」等可以受僱充當打手,難保一天他們不會把這個深化演出,為成立國安法,自導自演一齣「神奇子彈」香港版。《浮瓜》篇正正是當下一潭政治渾水的延續。此外,當教育局被迫擱置國民教育科後,旋即密鑼緊鼓,不斷放風想引入「普教中」,加上近日下達指引,叫中小學生齊來學習簡體字,通共令人感到他日出現普通話/非普通話的士的可能性着實不小。至於《本地蛋》篇中說到與「本地」二字有關的東西全部被禁,這也不是天方夜談。君不見雨傘運動湧現的一班所謂愛國港人士、台灣「周子瑜事件」那種敵我意識形態之爭,不也正是這個故事的預告嗎?那種同坐誅連的手法,只是回到文革時期,紅衛兵的抄家方式而已。
《自焚者》以紀錄片形式談「港獨」,亦充滿了沉鬱頓挫,港人苦無出路卻又不得不幹的悲劇意識。可以說,這容或有點張,但絕沒有失實,因為事實正擺在前,《十年》的劇本也到最後,有誰能在十年前估計到香港刻下會是這個樣子呢?同理,《十年》預視了未來十年,香港的景況沒有最壞,只有更壞,電影像是一封放在「時間嚢」的香港家書,此時此刻,立此存照。當這一代香港人誠如《本地蛋》篇飾演雜貨店老闆的廖啟智所言「我地呢代人都話習慣吓,咪搞到依加咁,由你地哋受哂囉」,那麼,香港的命運便活該好像《十年》的結局一樣。
十年一覺香港夢,香港未來的發展是否真的在自我驗証這個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