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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道別,只等待在春天重遇那一天——韓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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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這部韓國電影寫上影評,一直充滿沉重及繃緊的心情,世越號事件及電影中令人痛心的畫面不斷出現在腦海中,鬱結難解。即使這部電影是一部以治癒人心為目的的作品,始終事件未能獲得平反,「人為」的災難帶來的傷痛令負面情緒自然多過希望。讓記憶有時後退,有時亦需要昂然面對——是我看過《生日》後的最大感想。

(含部份劇透)

80年代韓國的民主運動,事隔十多年才有史實改編的影視作品,而世越號沉沒事件發生5年,就出現了講述這宗慘案的電影。世越號事件永遠成為了韓國社會的傷口,而如何利用商業電影的框架展開這個故事,是一個很慎重的課題。《生日》利用了世越號中離開人世的兒子的機會,焦點描繪遺屬在事件發生後的心理掙扎。《生日》的劇情氛圍平淡,充滿傷感及鬱結的情緒,透過了一場生日派對治癒彼此,在日後的生活再出發。記憶仍存,但亦需要勇敢面對,而且要等待平反清算的一天。

電影沒有任何介紹事件背景的描述及畫面,更沒有宏大的視角切入點,只以一個遺屬家庭的角度,自然令世越號題材昇華成一個深入探討災難後遺症的作品。全道嬿飾演的角色,是獨自支撐家庭生活的婦女(順楠)。電影淡然地表達出她是沉船受害者的遺屬,表面上她看似堅強及若無其事,但每晚獨自一人時就不禁神傷,看著與兒子的聊天室對話,買著兒子的衣服嚎然大哭,種種場面令人心痛得很。全道嬿的精彩演繹還有導演的拍攝手法,不停令我想起李滄東執導的《密陽》,兩部電影異曲同工地帶出女性面對災難時的無力感,還有如何走出陰霾。電影緊緊相扣了國民及遺屬的創傷,沒有脫離國民感情,即使劇情平淡仍能得人心。

一種自我的救贖,需要多番的掙扎過程才能達成。世越號事件看似是全國的傷口,但仍然有勢利及世俗的眼光去看待這件事,電影亦有特別呈現出來去展現人性的冷漠。「國家有給錢你的嘛,為何你不收?有錢竟不拿?」、「那些倖存的孩子真好啊,可以得到國家的照顧。」等等的說話均無法避免地讓順楠親耳聽到,不少人忽略的,是切身處地在別人的角度看待每一件事。口裡說別人有國家照顧真好就輕易,但如果是自己親身經歷的話,自然就不會這麼輕鬆。順楠不接受國家的賠償,還有經歷的心理折磨,不是普通人能想像的。出席一場沒有主角的生日,要有一定的承受能力才能為死去的兒子慶祝生日。

電影的構圖工夫值得一提。「門」一直出現在電影之中。家門、教室門、遺屬聚會時的房門、生日聚會時的門等,特別是有不少鏡頭都側面拍著有微開的門,還有順楠家門前故障的燈,彷彿讓人感到在船中去世的兒子仍然在主角們身邊。順楠見到故障的燈亮起時,就深信兒子是從外面回來了。同時門及門框造成的壓迫感及狹窄在順楠家顯得特別鮮明,突顯了遺屬面對災難時內心的痛苦及鬱悶。我很喜歡電影中的一句對白,就是我們之間不會道別,只有等待重遇的那一天。微開的門的寓意呼應了這句說話,我們深信你的人不在,但靈魂仍在。這些細節表達不少思念及哀傷之情,自然得來不造作。

看畢這部電影,我都一直反問自己,如果我是順楠,辦過一場沒有主角的生日會,笑過哭過後,是否就能忘記船難帶來的傷痛?絕對不會。除了因為失去至親之外,還有國家一直給不出好的交代,朴槿惠及崔順實還未因此得到真正的懲罰,而且還欠一個道歉。即使能夠從苦難中救贖自己,痛苦的記憶不會磨滅,但仍要繼續自己的生活,最應做的事,就是堅強地活下去的同時,記住這件事,莫失莫忘。電影有清晰傳達出一個治癒人心的訊息,就是逝者不應被忘記,但生者的存在更為重要,因為生者能為逝者做的,就是好好的活下去,並努力追求責任者的一個交代及看著他們如何受判。這部電影的作用,就是讓我們記住這一個時代,這一場慘案帶來的創傷,還有如何從苦難中相互努力重生。

我不敢再看一次,因為必定都會跟著電影嚎啕大哭,不過我堅信,只要念念不忘,別有迴響,國家還欠遇難者及遺屬一個真正的交代。

「願我們重遇那一天,仍是在郊遊。」
「那天,秀浩(順楠的兒子)都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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