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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恩寵之名》:制度的惡比人性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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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恩寵之名》(By the Grace of God)給觀眾最大的震撼是:一個制度的惡比人性更甚。人性實在脆弱得可以,面對罪行的出現,竟可以找出不同的藉口包庇、縱容犯事者,為他們開脫。人的作惡,尚且可歸咎於天性,但制度的惡,儘管由一層又一層的包庇和縱容開始,但歸根究底,這都是人性的服從和懦弱所造成的,可是人們都不會反省,反而視之為理所當然,只要每個人有心裏有一點服從和畏縮,累積而產生的傷害可以是巨大的,甚至大於那個神父所犯下的錯。這又令人想起那句說話:「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電影以近年發生在法國里昂的神父普雷納(Bernard Preynat)性侵案為藍本,描述天主教會包庇神父戀童幾十年,上級包庇下屬,同袍不聞不問,父母盲從權威,令受害兒童長大後,儘管有的生活條件不俗,但大半生都得不到安全感。

個人挑戰制度註定要付出沉重代價。Alexandre、 François 和 Emmanuel 等受害者組成聯盟,可做的事都做了,不惜親自在傳媒面前揭示當年秘密,人證物證俱在,甚至連當事人普雷納神父都對當年罪行直認不諱,本以為法律會伸張正義,可惜,制度包庇惡行,力圖淡化當年事件,因為定罪的不只是普雷納神父,而是制度裏牽涉的所有神職人員。電影想告訴大家:任何一個涉及事件的人,那怕是受害者的家人,只要不站出來指證制度的惡,卻企圖淡化或解譯事件,都是罪惡的幫兇。因此,電影中的受害者父母,不時被他們的兒子質詢,為何當年他們會選擇相信教會的說法?那班父母有的感到懊惱,例如 Emmanuel 的母親當接線生,力圖洗擦內心的罪疚感。Alexandre 的母親則仍着力維護制度的善。

那麼,要分析為何這麼多人仍選擇相信制度前,先說說那個叫巴爾巴蘭(Philippe Barbarin)的樞機主教。他在記者會中一句,「感謝上帝,大多數的案件都已經過了追訴期」,實在可圈可點。導演巧妙將 By the Grace of God 變成戲名外,更諷刺了那些虛偽無恥之徒,終日把教義和真理掛在口邊,其實是掩飾其無恥的護身符。戀童神父表示曾向上司反映自己不能控制惡念,可是換來的是上司隱瞞事件。究竟是制度較醜惡,還是人性較醜惡呢?

已故捷克總統哈維爾在《無權力者的權力》中提到:某個蔬果店經理在陳列櫥窗上貼上一幅標語:「全世界的工人們,聯合起來!」他們明知只是空洞的口號,但不能不掛,不能不放在口邊,因為制度就是以一句說話去證明你的忠誠。而其他人則會因免受查問,而一起乖乖掛上標語,儘管他們不太了解箇中意義。當教會提出種種理由要求信徒寬恕犯事者,然後把他們調職,然後一句 By the Grace of Lord,你猜在這個制度之下,假如你要一直追究下去,身邊的信眾會如何評價你呢?在極大的利益㡳下,有些人會說你「唱衰」、「詆毀」這制度,大多數則只會沉默,就算是受害者及其家屬,又有多少個人因受辱而背棄這個由一出生已加入的體制呢?由是之故,個人的力量而撼動這道高牆,幾近不可能了。

導演Ozon 的確厲害,全片內容層層遞進,由最初五子之父 Alexandre 忍無可忍,透過法律控告當事人尋找公義,影響了另一個受害者 François 和 Emmanuel 走上抗爭之路,於是逐漸揭發天主教教廷制度的惡,當眾人以為罪犯會受法律制裁之際,又生出受害者對宗教意義的探討,全片便不斷帶出這些思考重點,由法律的控訴,到探討制度的惡,到思考宗教的意義。

電影以兒子問了父親一個問題作結:爸爸,你還信不信神呢?輕輕一句話,竟如此沉重,直把觀眾帶到一個哲學層面。也許可以這樣回答:如果有上帝,你一定要見見祂,如果有靈魂,我們一定要察覺,否則,最好別相信。寧願當直言的無神論者,也別當偽君子。「行公義,好憐憫,存謙卑的心,與上帝同行。」信與不信,唯在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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